穆罕默德·尤努斯教授在北京大学的演讲

　　穆罕默德·尤努斯教授在北京大学的演讲

　　文章摘要：孟加拉乡村银行（Grameen Bank）创始人、2006年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北京大学名誉教授穆罕默德·尤努斯先生于2009年3月13日在北京大学发表的演讲，演讲会由北京大学经济学院孙祁祥副院长主持，北京大学常务副书记吴志攀教授致欢迎词。

　　尊敬的校长，各位同学，女士们，先生们：

　　早上好。非常高兴能够重返北大。北大授予我名誉教授的头衔，为了名副其实，我想我应该偶尔出现一下，来到你们中间，与你们分享我身边发生的一切，给你们扼要地讲述一下我的工作，告诉你们我的最新动向。这次汇报尤为重要，因为我们正处于严重的危机之中——金融危机。你们在中国可以感受到危机带来了一些影响，然而在许多国家，这简直是一场灾难。经济在缩水；人们失业了；下岗的人数每天都在增加，但我们不知道这种情况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虽然电视和报纸上每天讨论的都是金融危机，但这是非常具有迷惑性的，金融危机并不是全部危机所在。它只是所有危机中的一个，只是因为它极其紧迫，人们才推迟了对其它危机的关注。

　　2008年是金融危机之年。在这之前，整个世界忙于讨论另一场危机：粮食危机。它按照自己的发展规律再次席卷全球。许多政府在危机中几近垮台——事实上，确实有两国政府垮于粮食危机的重压之下。粮食危机并没结束，它只是退出了我们的视野。它正在不断酝酿持续中，未来将变得更糟。2008年也是能源危机之年：回想一下，油价高涨，出乎我们的预料：每桶150美元。现在，油价虽然下调，但危机并未消除——同粮食危机一样，它仅仅不再是我们的关注焦点而已。

　　另一场迫近的危机是环境危机：环境正在恶化。这个世界在一天天变得危险，安全标准和舒适标准比以往更低，而且每况愈下。这不是儿戏，拿孟加拉来说，我们忧虑重重。孟加拉是环境恶化之下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很多人讨论全球变暖、海平面升高时只是在脑海中想象发生的场景，孟加拉人民对此却有着切身的感受。试想，作为一个仅高于海平面几米的平原国家，孟加拉五分之一的国土仅比海平面高那么一点——还不到一米，很多海滩仅高出半米。孟加拉的土地与海洋几乎是在同一水平面上的。在这样的地理环境中，孟加拉很容易在海平面上升时没入海里。如今，海平面在以每年5到8毫米的速度上升。5到8毫米，听起来并不多，但日益上升的海平面使得这个数字变得很关键。海平面上升不仅毁掉了没入水中的土地，还扰乱了生态：盐水灌进了田地，作物无法在地里生长。孟加拉是一个寸土必争的小国，十四万五千平方公里国土养育着一亿五千万人。这么高的人口密度要求我们必须自给自足，可是面临粮食危机和全球变暖的双重挑战，人民的生活难以为继。所以说，当我们谈到全球变暖时，这并不是遥不可及的幻想，而是今天就要面对的难题。

　　这些危机在2008年同时出现，持续至今。情况糟透了，可是我想要强调危机的另一面。我说过这是我们要面对和经历的最严峻的危机。可是我也说过，这也给了我们最难得的机遇。这一点绝不能忽视。世界在分崩离析，这就是我们的机会，因为只有这时我们才有机会以正确的方式重建它。当体系运行正常时，没有人想要变革。如果你胸怀大志想进行改革，就会有人说：“哎，得了吧，快停下，这不是好好的吗，别去动它。”而现在，不会有人这么说，因为大家都很沮丧，都很担心。这时人们才开始倾听，因为不管大家曾经笃信什么，这种信仰已经动摇了。他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想法。表面上，你会看到人们说得头头是道：“很好，我们在进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可是在他们内心深处，早已失去了信心。所以如果你有什么好点子，那么就趁现在把他们摆在台面上。我们要将所有的想法汇聚在一起，来建立我们的体系——一个没有危机的体系，没有环境危机、粮食危机、能源危机和金融危机的体系。我们是可以做到的。

　　这些危机都是人为造成的。如果一件事的发生是因为另一件事在某个地方发生了，这属于自然规律，但环境危机并非如此。它不是自然的，是我们创造了它。如果一样东西是我们创造的，那么我们就可以消灭它。现在就是做出决定的时刻。我们要把所有的决定都付诸实践，消灭这个自己带来的烦恼。现在正是重新设计、重新考虑、重新构建新体系的时机。这样，当我们恢复常态时，将回到一个新的状态，而不是旧的不合宜的常态。如果我们现在不动手的话，将是一个最大的失误。在重建我们想要的体系时，我提出了一些想法，作为我自己的一点贡献。这些想法都源于我们所做的工作，在孟加拉的事业以及在世界范围内宣扬的思想。大家似乎都很愿意看到在这些思想指导下事态的发展。这些想法并非来自大学的图书馆或是别的什么地方。它们是一些个人经历，只不过同大学有联系。事情始于我在孟加拉的吉大港大学任教期间，我想知道为什么与校园相隔不过几十米的村庄里，人们的生活会如此困苦。我和我的同事拉提菲教授——他今天也在场，我们来到附近的村庄，想了解我们能为村民做些什么——我们想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不是什么宏伟的大事，我们将它视作一种个体的善行，是一种出自本能的行为，而非政治行为。

　　我们就这样做了，而且成功了。这使赤贫者不用再向高利贷者借钱。就因为那么一点钱，高利贷者完全掌控了赤贫者的生活，把他们变成了奴隶。这种情况完全不应该发生，也很好解决，所以我参与进来，用我自己的钱借给别人，只是为了将赤贫者从高利贷者手中解放出来。我用了非常少的一笔钱，27美元，借给了42个人。这带给我的振奋为之后的故事做了铺垫。我希望做更多的事情。于是我来到银行为穷人争取贷款。可是银行拒绝贷给他们，说穷人没有信用。可是我成功了，穷人还钱了，这创造了一个新的词汇：“小额信贷(microcredit)”。这是一个字典中没有的词，却精确描述了我们的工作：为贫困妇女发放贷款，无需抵押，无需担保，无需律师。幸运的是，我们成功了。如今，银行家们问我：“教授，你把这些钱贷给穷人，连欠条都不打，晚上能睡得安稳吗？”我说：“我睡得很香，一点问题都没有，因为我知道能收回这些钱。你们倒是有问题，你们大银行都有问题。你们只贷款给最有钱的人，最有钱的公司，可是你们却收不回贷出去的钱。所以银行都在倒闭。你才应该睡不安稳，大概你早就睡不安稳了，连你的工作都不安稳了！”他们觉得有抵押，有律师就安全了，实在可笑。金融危机一来，他们一点都不安全。

　　如今，小额贷款在世界范围内发展。不论何处，偿还率始终保持在百分之百，或百分之九十八九。此时再问，究竟谁有信用，富人还是穷人？事实证明，今日的答案同1976年我得到的答案有很大不同。这就是我们要建立的体系。考虑到之前我提到的所有的危机，我想问，我们是不是应该重新设计金融体系？我们难道要沿用已经崩溃的旧有体系吗？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个旧体系多么空洞无力。在我们重建体系时，必须建立一个有很强包容性的体系，这样它才牢固，才不会把任何人拒之门外。现存的金融体系拒绝为穷人贷款，这就排除了世界上2/3的人。这是什么样的金融体系？！多年来我们已经证明了你可以把钱借给任何人，即使在现在的危机中，依然可以。我们选择贷款给那些最穷困的妇女，额度在她们支配范围之内。她们支配的很好：她们不仅改变了自己的生活，还改变了家人特别是孩子的生活。事实一次次证明，这笔小钱激发了她们的潜能，使她们改变了整个社会的面貌。我们在孟加拉创立的格莱珉银行，从一个村子、27美元起步，现在已经成为全国性的银行。格莱珉银行为借款人所拥有。那些要银行申请贷款的贫穷妇女们是银行的主人。

　　我们每个月借出一千多万美元，收回率很高。而且因为需求日益扩大，我们的贷款额度也越来越高。很多人就说：“可能贷款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穷，不是你初衷想帮助的那么穷的人。”我说：“好，那我们这么干。我们只关注乞丐，就是那些挨家挨户讨饭维生的人。”我的观点是，一个人不可能比乞丐还穷，乞丐是最贫困的阶层。四年前，我们开始关注乞丐。我们同他们交谈，告诉他们，挨家挨户乞讨时，可以随身带些商品，比如饼干，糖果，玩具等。这样他们敲门的时候，不仅可以讨钱或讨吃的来维生，还可以说：“瞧，我带了些东西，你想从我这买点什么吗？”这样你就给了别人选择的权力，要么他们从你这买些什么，要么无偿给你些什么。乞丐们赞成我们的想法。如今，我们的项目里有十万多乞丐。其中一万五千多个已经彻底不再乞讨了，因为他们成为了成功的上门推销员。剩下的几万也成了业余乞丐，他们有时推销，有时乞讨，因为他们已经了解哪些人家适合推销，哪些人家适合乞讨。这样，他们通过微不足道的一点钱自己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我们用贷款形式给他们钱，告诉他们这是笔小额贷款，他们是要还的。于是他们就努力干活，来保证能把钱还上。如果我们以慈善形式给他们钱，他们就会认为那是白来的钱，花光后下个月还会来讨：“再给我点吧，我还要。”他们依然还是乞丐。可我们将这笔钱设计成一笔贷款，就给他们带来了责任。他们想改变自己的生活，于是我们继续以适合他们生活方式的形式发放小额贷款。

　　我们鼓励借款人将为数不多的储蓄存入我们的银行。格莱珉银行的所有客户都有储蓄账户。当我们谈到小额贷款时，我们常谈到贷款给他们，却没有注意到这也是一个储蓄的过程。只要每周存一点点钱，很快就可以积沙成塔。我们每月借出的一千多万美元全部来自客户的储蓄，其中67%来自借款人自身。这不再是小钱，而是一笔数目巨大的钱，并且还在不断增多。我们还设立了养老基金，这样穷人不用再担心老无所养。穷人建立了自己的养老基金。养老基金最初是为那些有工作岗位即在公司或者政府上班的人设计的。穷人从来没有养老基金，哪种养老基金都没有。他们人生晚年仍要干活糊口，于是他们都在担心老来要靠谁照料。这是个普遍存在的问题，解决起来并不容易。我们想，“为什么我们不为他们设立一种养老基金呢？用他们自身的力量设立这一基金。”这就是储蓄账户。我们为他们开设户头，要求他们将一点点钱存进去作为基金，而且给他们非常可观的回报。每周都存一点，十年之后不论存入多少钱，银行都会支付相应的本利。这对穷人来说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所以格莱珉银行的每一位客户都有不断增长的基金，这样十年之后，她能拿到一大笔钱。如果她把这些钱再存入一个账户，她又能从中得到另一笔收入。她有固定的收入，余生就有保障，不用再担心。

　　我们还引入了一种保险项目。这样一来，格莱珉银行的每一位客户都上了保险：寿险，贷款保险。贷款保险是一个非常好的机制。如果借款人突然去世，不论她还欠银行多少钱，都被一笔勾销，她的家庭无需偿还。贫困妇女非常喜欢这个保险，她们问我们能不能把她们的丈夫也包括在内。我们算了一下，说，好，可以。这意味着妻子来借钱，进行经营，但如果其丈夫突然离世，那么不论妻子欠银行多少钱都无需偿还，因为她家中的重要成员去世了，她的生活很困难。现在贫困妇女们对此很满意：如果丈夫去世，不用还贷；如果自己去世，也不用还贷。这个小型的保险计划打点了一切，与银行合作良好。

　　我们还有医疗保险。健康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尤其是对于农村的穷人来说。州政府为农村大部分地区的人提供医疗保险，但是最贫困的人仍未参保。保险没到他们手中就发完了。于是最穷的人被剩下了，什么医疗保险都没上。私人部门的医疗保险忙着保护富人，不愿给穷人投保。于是最穷的人既没有公共医保，也没有私人医保。我们就是要设立穷人的医疗保险。我们设立医疗保险，建立诊所等等。目前我们正致力于设立全国性的医疗保险，这也是我们对社会企业新的探索，下面我来简单解释一下为什么称之为社会企业。

　　我们在做的所有事情都改变了人们的生活。在格莱珉银行我们鼓励孩子们上学，并成功地把他们送进学校。我们为接受高等教育的学生提供助学贷款，每一个格莱珉银行客户的孩子，不论他们是上大学还是专科，是学医还是学工程，格莱珉银行都提供全部的助学资助。成千上万出身贫困、父母不识字的学生接受了高等教育。格莱珉银行现有的近八百万客户家庭中，走出了受过高等教育的新一代。

　　无数事实证明，即使是一个很小的机会，也可以帮助一个家庭摆脱贫穷。可是贷款等金融服务基本不对他们开放。我们必须想方设法为他们提供这种服务。在三十二年的努力之下，目前世界上有一亿五千万家庭获得了小额信贷。然而金融系统仍未接纳小额信贷，我们的事业仍处在边缘地带。现在的金融危机正是将小额信贷纳入主流金融业务使其不再边缘化的最佳时机，这样才能使每个人都享受到金融服务。

　　我们的经验一次又一次地证明穷人本身没有错。他们并没有不足。他们同任何人一样有能力，能创新，有精力，只是社会从来没有给他们机会去改变他们的生活，去发掘他们自身的创造力。我认为穷人就像“盆栽树(Bonsai)”，就是那种矮矮的树。如果你将一颗参天大树的种子种在花盆中，他只能长这么高（举手示意很低的高度）。这棵小树同森林中的大树一模一样，只是长得很矮，所以我们叫它“盆栽”。你会问，“这棵树怎么了，为什么它不长呢？为什么它长不高，长不成森林中的那样呢？”答案很简单：树的种子并没有错，只是我们没有给他充足的土壤，充足的基底任其生长。所以它长得很弱小。穷人们就是“盆栽人”。他们自身的“种子”并没有错：他们同其他人一样优秀。但社会没有给他们提供发展的机会，所以他们一直贫穷下去。有时候我们会刻薄地觉得他们渺小，可这并不是他们的错。贫穷并不是穷人创造的，而是体系创造的，所以我们要改革体系。这很简单，一点也不复杂，一句话，改革金融体系。改革会带来非常大的帮助。穷人将能够自给自足，不再需要别人的帮助。我们想要做的，只是给他们其他人都有的机会，而不是否定这些机会。金融服务就是我们所说的机会之一。格莱珉银行为借款人所有，它把钱借给穷人，还依然能够盈利，并将利润用于造福穷人。就这样他们凭借自身的力量改变了自己的生活，不再依靠募捐过活。

　　要改变世界，我们必须要改变概念，改变我们所创造出的理论概念。大部分的概念是我们在大学里面总结出来的。理论出自大学，概念也出自大学。贫穷的种子就存在于这些理论和概念之中，是学术机构造成了今天的局面。如果我们把这些概念定义正确，就没有人是穷人了。我关注的是商业这一概念。如今的经济世界中，根据资本主义理论，商业被定义为“赚钱的事业”。商业是为了得到利润，这是商业的目的和全部所在，除此以外，别无他求。所有从商的人都在忙着赚钱，他们不知道自己给世界和穷人制造了多少麻烦，因为他们没时间关注这些事情。他们一心只想赚钱。我想提出的是，经济理论并没有公正地描述人性，而是将它曲解为赚钱机器。在商业活动中，这群赚钱机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赚更多钱，脑中不想其他事情。然而，真实的人性是多维的，而不是一维的。

　　其它问题还有很多。资本主义理论下设计的商业建立在人性自私的基础上。每个人都想要为自己争取点什么，这是人类共有的自私的一面。我们承认这一点，事实也证明了它客观存在。但是每个人都还同时拥有另一面，就是无私的一面。我们都是自私的；我们也都是无私的。无私的我们想要帮助他人，每个人都想。不管我们表面看起来有多冷酷，内心里，我们都想要帮助别人，并从中得到快乐。我们想要拯救世界，想要改变世界。每一个人心中都深藏着这样的冲动，想要在这个星球上留下足迹：“我曾经来过。从某某年到某某年，我做了这样那样的事。”这是所有人心中所愿，可是并没有在商业理论中体现出来。在商业理论中，人们所做的一切都是赚钱，赚钱是唯一的乐趣所在。可是我要说，人生还有其它的乐趣。我们要将无私引入商业社会，建立另一种商业，可以改变世界的商业。在这种商业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造福他人而不是自己。现存的商业信条是毫不利人专门利己。我提议的商业信条毫不利己专门利人。这就是我所说的社会企业。如果你能够建立社会企业，你就能展现人性的两面：我们的自私体现在现存那种利润导向的商业中，而无私体现在社会企业中。大学或专科学校里的学生读教科书时读到两种类型的商业，他就会问自己：“毕业后我应该去哪工作？我应该从事利润导向的商业，还是社会企业？”此时他就有了选择的机会！然而目前学生们没有这种机会！他们能做的只有从事利润导向的商业，去帮公司赚更多的钱，得到自我满足。然而他们人性的另一面并没有得到满足。如果我们能将社会企业加入理论框架中去，我们就使理论更具志愿意味，更贴近我们都能感受到的人性的需求。

　　我们同跨国公司合作建立社会企业，因此得到的关注远比其他事情得到的关注多得多。我们同大型成功企业合作，通过共同风险投资基金来资助社会企业。在孟加拉我们与达能(Danone)食品公司合作，在中国，巴西，印度，印度尼西亚，欧洲，美国等各个地区都采这种模式。作为一个社会企业，格莱珉－达能食品公司生产酸奶，为社会谋福利：孟加拉有百万计的孩子营养不良，他们因缺乏重要的微量营养素而致病。我们公司做的是将儿童成长所必需的所有微量营养素：维生素，铁，锌，碘……添加到酸奶当中，以非常便宜的价格卖给孩子们，使大家都能买的起。一旦开始设计社会企业，人的想法会非常不同：要降低生产成本，以便将价格压到尽可能低，这样才能在目标人群中达到想要的效果。这是可以做到的，但是营利性的公司不这么干。他们总是在想：“怎么才能赚到更多的钱呢？”他们用华丽的包装来吸引消费者。包装并不是用来吃的，可是消费者仍需要为之付钱，这样价格就上去了。他们会做大规模的市场宣传来说服你需要这款产品。我们不需要这种市场宣传，不需要华丽的包装。我们尽量降低产品的生产成本，将其推向市场，卖给需要它的人。如果儿童每周能喝两杯这样的酸奶，并且坚持八九个月，他们就能补充以前所缺乏的微量营养素，健康活泼地成长。这就是我们公司的使命，这是一种社会企业：公司所有者不以从公司渔利为目的；公司的盈利全部留存，以继续运作并发展壮大。

　　以上是社会企业的一个例子。我们还在孟加拉与威立雅（Veolia）水务公司合作了一项社会企业。孟加拉的饮用水有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它是含砷的。由于缺乏水源，半数以上的孟加拉人，包括他们的孩子，每天都在饮用含砷量很高的水，这无异于饮鸩止渴。我们希望能够对此有所作为。我们创办了这家自来水公司，以极低的、不至于将人们吓跑的价格为村民提供饮用水。这样他们在村里就可以喝到品质很高的水。我们卖得很便宜：正常情况下每瓶水卖0.5美元，约为每升一美元。而我们降低了价格，同样一瓶水我们卖一美分四升。这样每升水的成本也降了下来，公司能够负担所有的成本，因而能够运营下去。穷人们很高兴能喝到纯净的水。这是社会企业的另一个例子。我们能够不断地将各种想法付诸社会企业之中——这是创造力的问题，是如何使想法变成现实的问题。一旦我们投入到社会企业的设计当中，就会灵感不断。青年学生可以参与进来，致力于社会企业的设计，这会是非常有益的贡献。

　　我们的社会企业还涉及到医疗领域。我们特别关注母婴问题，因为无数母亲毫无缘由的在分娩时丧生——情况稍微复杂一点就会要了母亲的命，婴儿也因此夭折。穷人生孩子连看医生这样基本的条件都不具备。于是我们想，能不能在这其中设计一个社会企业呢？如果成功了，就不会再有母亲死于难产，不会再有新生儿降生时死亡，不会再有早产的婴儿因为母亲在分娩时死去而面临夭折的危险。我们就设计了这样一个颇具特色的社会企业。向农村输送医生是很难的，不仅在孟加拉如此，在全球都是一个难题。接受过良好训练的人不是没有，可是他们不愿意到农村浪费时间，而宁愿留在资本主义城市中赚钱。我们试过向农村派遣医生，医生们来到农村，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医生们，来工作了六个月以后就返乡回城，医疗服务也就无法继续提供了。我们试图通过格莱珉慈善医疗事业向农村引入技术——如今，技术是世界上最有力量的事物，能覆盖最广大的人群——跟中国的情形一样，在孟加拉，手机成了非常普及的工具，人人都有。我们要做的就是通过信息技术，比如手机，网络，将医患之间的距离拉近。我们要建立个人服务，经过培训的年轻姑娘可以挨家挨户去为孕妇拍B超，再通过手机把这些电子图像传给城市里的医生们。医生在屏幕上分析这些图像并且按常规流程开方，或者通过手机反馈给村里的负责人。这样一来，医生们就有了所需的信息，可以远程诊断病人了。我们希望同诊断仪器的生产厂家进行合作，设计出一种符合我们这个要求的产品，这样村民不需要离乡进城也能够享受医疗服务。

　　社会企业可以使好多事情成为可能。我们需要提供社会企业的信息来争取个人的慈善投资。假设我是一名公司职员，或是一名大学老师，我没有时间也没有资源来从头创立社会企业，可是我可以投资社会企业，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为社会企业投资几百、几千美元。可是怎样实现这种投资呢？这有点像择优持有的股票市场。股市是一个赚钱的地方，那里没有社会企业，也没有人是为了社会企业才进入股市的。那么为什么不设立另外一个独立的股市呢？设立一个社会企业股市，所有的社会企业都在里面上市。这样人们就可以投资社会企业，改变世界了。我会将几百、几千美元投到帮助妇女解决健康问题或社会问题的公司中去，并且在报纸上关注哪些公司做的比较好。但是目前的报纸比如华尔街日报，金融时报，都不谈论这些问题。他们谈论的是如何赚钱，哪些公司的业绩猛涨，哪些公司经营惨淡。我们需要社会金融时报，社会华尔街日报，来关注社会企业的进展。

　　这样我们就建立起了一套完整的体系，通过这个体系可以做任何事情。在这个框架下，我们面对的不再是金融危机而是环境危机，我们必须达成一些关于现代生活的共识，并将这些共识作为决议实施。这些决议包括：我选择的生活方式不会给地球上其他任何人的生活带来不利影响。毕竟，所有的全球环境恶化都源自我们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摧毁了地球上其他人的生活，可是我们却毫不在意。在新框架下，我们将谨慎对待生活方式。这就是第一条原则，不要以有害他人的方式生活。第二条原则是，每一代都要严格保证我们传给下一代的地球比我们接手的地球要安全。下一代也是如此，他们要保证传给下下一代一个更安全的地球。这样世界才会成为一个适宜居住的乐园。然而，目前我们不是这样做的。我们每一代都将一个更危险的世界留给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又将一个更更危险的世界留给了孙辈。最终，一切都将告吹，人类也完蛋了。这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这个星球是我们的家园，我们希望将她建设得安全，美丽。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要达到的目标。从现在开始，重建家园，构筑梦想，这样我们才能充分利用这场危机，做出一番事业。谢谢大家。

　　演讲后的问答：

　　听众：请问利润最大化企业与社会企业有什么区别？如何理解企业社会责任？

　　尤努斯：人们感觉公司对很多问题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所以他们在获得利润后，会反过来做些事情——他们是不会牺牲赚钱机会的，所以只有在赚了钱之后，他们才会捐献出一点。他们的目标没有改变，他们仍然关注利润最大化并盯着股票市场和波动的股票价格，保证他们的公司赚得越来越多的钱。但除此之外，他们会关注其他方面，他们会捐出一点钱去做社会需要他们做的事。比如他们会建立一个“企业社会责任基金”。他们把钱投入这个基金来回报社会。但是由于公司是追求利润最大化的，所以回报社会这一目的并不纯粹，这笔基金最终将从企业社会责任基金转变为公共关系基金。这笔钱将用来举办大型足球赛、板球赛、摇滚音乐节，或者是随便什么能证明“我们赞助了”的活动。企业只是想要树立自己的形象。这与我前面讲到的事情并不是同一回事。企业的社会责任不代表他们改变了利润最大化的唯一目标。

　　听众：我同意您的观点，但是我同时认为一个人钱赚得越多，越有可能建立基金帮助贫困人群。例如比尔·盖茨，他是世界首富，沃伦·巴菲特也很有钱，对吧？可是他们也创立基金去帮助其他人。所以我不认为富人有什么不对，生产奢侈品卖给富人有什么不对。

　　尤努斯：这是我们所说的另外一回事：慈善事业。有责任感的人会捐钱给慈善事业。以我刚才谈到的达能的酸奶工厂为例，慈善事业的做法是：工厂生产酸奶并且免费提供给贫困的小孩来增强他们的体质。慈善事业是要花钱做事却不计成本。每年、每月慈善活动都要不停的用钱。在钱供给停止的那一刻，免费的酸奶供给也就停止了。这就是慈善事业的做法，一旦开始，就要不停的投入，投入。我的做法是创立社会企业。我能够赚到钱，这就是一种商业运作。我可以为酸奶定价，这样酸奶工厂才能自负盈亏，继续生产酸奶。投资到社会企业中的钱，可以这样不停的循环使用，来不断壮大社会企业。现在你们就有了选择――比尔·盖茨也有了选择――可以将钱捐给慈善事业，也可以投资到社会企业中，开办酸奶工厂。我的观点就是，不是不应该为慈善事业捐钱，而是说有更好的方法去使用这些钱。不论他们是通过社会责任基金还是其它方式，他们都把它应作为一种社会企业来投资，这样它才能持续发展并作为一个机构独立存在，而不像慈善事业那样做完就算完了，一点痕迹也不留。慈善是不可持续的，而社会企业的意义就在于可持续发展。我不是说我们不要利润最大化的商业模式，而是需要两种商业模式的共同存在。如果只存在一种商业模式，那会出现很多无法解决的问题。两种商业模式的共同存在使我们有能力解决利润最大化公司带来的问题。他们忙于赚钱而无暇顾及环境问题。除非政府限令他们不会自觉采用绿色科技。他们将继续污染这个世界，因为他们的目的是赚钱。那么我就可以创建一个致力于生产绿色能源的环保社会企业，制造环保引擎和环保热力系统。

　　这就是社会企业，我解决了利润最大化公司没有解决的问题。我刚才提到医疗保健问题。我说，私人的医疗保健从来就没有落实到穷人身上，那是因为他们只看到钱，只关注有钱人。我创立的社会企业就是针对穷人的，而且是以商业模式在运作。这样一来，被那些利润最大化公司遗留下来的问题，比如贫困问题，就由社会企业解决了。我的另一个假设是，社会企业将不止是商业领域的一小部分。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有无私的想法，所以所有人都会参与进来。即使是追求利润最大化公司的最成功的CEO私下里也会说，让我做些社会企业吧，因为我想做些事。我一生所做的都是为富人赚钱，我想为世界做些有贡献的事。每个人都有这种想法，可是这些想法并没在理论中提到。这样的理论是不完整的，因为它仅仅建立在人性一方面的基础上，另一个重要方面被遗漏了。所以我建议，我们将理论补充完整来使之成立。

　　听众：我的问题是：在将来，依据你关于人性的设想，未来世界将是一个社会整体还是会被分为两个体系？

　　尤努斯：我不认为一个世界会有两个或几个体系，因为如果我们解决所有我们的问题，所有体系最终都会归一。问题在于现有的单一体系不能解决所有问题。资本主义体系不能解决我们谈到的所有问题。所以我们需要讨论社会主义体系。可是社会主义体系也存在问题，它把所有事的决策权集中于少部分人手中，不允许个人意见的表达，这是世界所不能接受的，因为每个人都有无限的思考能力和创造能力，这些都该加以利用。当你试图运用这些能力的时候你就营造了一个开放的体系。渐渐地，人们通过经验去寻求一个可以处理我们所有问题的体系。让我们生活的环境安全，让人们没有贫穷没有疾病，不再无知，不再缺乏信息等等。今天我们拥有的技术可以解决这些问题，但我们需要一个框架来使用技术解决问题，现在就是去寻找框架的时候。所以我认为总有一天我们会有一个标准的体系。

　　听众：我的问题涉及您刚才说的包容性，人性的自私和无私。我们可不可以这样定义个体：它不是指某一个“小我”，而是指“大我”，是一个涉及每一个人福利的更大的群体。从这个“大我”的角度来讲，根据传统商业的个体利益最大化原则，我们反而是应该选择利社会企业的。

　　尤努斯：那你得去翻翻字典了，去查一下“个体”的解释。个体是涉及自我的，它是向内的。如果说整个社会群体，整个世界是一个个体，一个“我”，那么就没有“个体”这个词了，也失去了“小我”的含义。这是一个词汇定义的问题。

　　听众：我非常欣赏您讲的话。我感觉好多事情是政府应该做的，比如公共事业，如果私人企业做了（本该由政府做的事），政府应该做什么？

　　尤努斯：政府确实应该亲力亲为，前提是政府有这个能力。我想要指出的一点是，从政府的本质来说，效率是十分低下的。私人部门效率要远高于政府，这就是最基本的不同。政府需要综合所有人的观点来达成决议，需要通过官僚体系来运作。可是私人部门不需要官僚体系，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并且不惜一切代价竭尽全力完成，因为这是他们的工作。所以说，私人部门是有潜力的。那我们为什么要埋没这种潜力呢？正如我前面讲到的，由于体制、官僚作风等各种因素，政府提供的医疗和安全保障对穷人是不适用的。我是等着政府自己慢慢改进，还是直接自己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是不断变化发展的。仅以手机为例。二十年前大部分中国人连电话都没有，更不用提手机了。十二年前，孟加拉人也不会使用电话。十二年后的今天，每三个孟加拉人就拥有一部移动电话，在不久的将来，很有可能每两个人就有一部。这就是技术的速度。手机自身也在不断变化。这意味着个人比政府要更快，更完备的接受新事物，他们跑在政府的前头。我们为什么要阻止他们呢？政府应该支持他们大刀阔斧做事情。中国正是因为允许人民自主做事才有了今日的发展。如果中国政府阻止人民而事事亲为，中国就会步苏联崩溃的后尘，一切发展都是这么崩溃掉的。

　　如今，中国可以鼓励更多的创新，很多人才将会涌现。中国政府在尽力作为的同时也允许发挥人民的自主性。这样私人部门就成为政府的有力臂膀而非竞争对手。这不是让政府不作为，而是督促政府更有效率：私人部门效率如此之高，政府怎么可以比私人部门效率低呢？我认为政府和文明社会公民之间的这种良性竞争才能解决问题。关键在于，我们必须要把问题解决而不是坐下来想：“就让政府去做吧，我要尽情享受人生。谁在乎哪儿有人死了？”这不是文明社会中公民该有的想法。文明社会的公民应该对社会中的现象负责。如果我能做些什么，那我一定去做。如果哪里有人即将溺死，我不能说：“这是政府的责任，让他们的人来救人吧。”我不会等在那，而是跳进水里把人救出来。这是我的职责，这是我想要助人的天性。我并不是为了自利才救人的。这就是社会企业的重要性之所在——它并不是建立在自利模型的基础上，而建立在自我文明社会的职责之上，这是不同的。社会企业是成功的，同政府合作，我们能够解决问题。

　　听众：尤努斯教授，从您的演讲中我觉得您对于反贫困有着十分广阔的视角，涵盖了全球贫困问题的方方面面。我相信想要达到这样一种反贫困的愿景，需要一群背景广泛的人来使愿景成真，帮人们摆脱贫困。我的问题是，您是怎样将这样一群背景各异的人团结在一起来为反贫困共同不懈努力的呢？

　　尤努斯：人们在设立目标时通常也要建立团队。在私人部门中，人们经常为了赚钱建立自己的团队。年轻人在所谓商学院的地方接受培训，以便为公司赚到更多的钱。我将社会企业广泛推广之后，会成立新型的商学院，就是社会企业学院。在这里，年轻人将学到如何设计社会企业，如何经营社会企业。社会企业就是为了影响和改变人们，所以他们还会学到如何给社会带来巨大的影响以及如何衡量这种影响。他们并不是按赚了多少钱来衡量业绩，而是按做出了多大的影响来衡量。以后将会有两种商学院：一种是盈利商学院，另一种是社会企业学院。这样年轻人就有得选择：成为传统意义上的MBA，或者做一个社会企业MBA。这样他们就会回头来做社会企业。我们培训他们如何更有效地努力，如何建立团队——招聘人才需要竞争，你要选择你想要什么样的人，他在社会影响方面多有创意，他的受教育程度有多高，责任心有多强，这同现在企业需要明确需要招聘什么样的人道理是一样的。

　　听众：谢谢您给我机会。我想到两种刺激贫困国家经济的途径。一是通过您的小额贷款直接将钱借给穷人，二是由大型企业向贫困地区投资，建造学校，医院，工厂等。您认为哪种途径更好？如果两种途径所用资金相同，您认为哪种产生的社会和经济效应更大一些？您更喜欢哪一种呢？谢谢。

　　尤努斯：只要是花钱反贫困的，我两种都喜欢。首先，如果用同样一笔钱办学校，一般而言企业投资很难收回成本。于是通常情况下学校就由政府而不是私人部门来创办。或者你可以把办学当作商业来运作，那么学费就会很高，只有富家子弟才上的起，穷人家的孩子被排除在外了。这就形成了两种社会：一种教育水平很高，可是学费很贵，所以只有富人能把孩子送到那里去接受良好教育；另一种是公办学校，水平没那么高，只有穷人家的孩子去上。这也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果你能在两者之间达成一种平衡，是可以的。但这需要做社会企业的思路，即如何在两者之间获得平衡，如何为最穷困的学生提供最优质的教育。开工厂也是一样。如果有钱的话你可以投资，然后就可以照顾你的雇员，但你照顾不到所有的人。工厂可以为工人提供食宿，但仍有很多人无法得到这样的机会。所以小额贷款和工厂应该同时运作。工厂提供了工资雇佣，通过提供工作，部分减轻了贫困。可是工作分两种：一种是工资雇佣，就是在工厂工作；另一种是自我雇佣，就是小额信贷鼓励人们做的事——贷给人们钱让他们有能力活下去，为自己工作。所以我两种都喜欢，两种都关注，因为这并不是不可兼得的。这两种方式都要尽量快地发展，并且要坚持下去，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我们不能坐等着研究该选哪一种方式，尤其是在大量穷人失业的危机中，两种都需要。现在，农民工都回家了，他们回家做什么呢？如果有小额贷款，他们就可以回家不需要在城里打工了。因为他们受过培训，掌握了技能，他们可以在家里工作，卖自己生产出来的东西，而不用到工厂去工作了。然而，如果没有小额贷款，他们回家后只能坐吃山空，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这就会引发人们的不满，造成社会动荡。

　　听众：尤努斯先生您好，我想问一个小问题。刚才您也介绍了，格莱珉银行还款率几乎是百分之百，据我们了解，要保持这样高的还款率，你们需要保证客户信用度很高，并采用小组联保的做法。根据您的经验，高还款率最主要的秘诀是什么？在技术上有没有什么独到之处？

　　尤努斯：格莱珉银行的还款率非常高，大概在99％左右。格莱珉银行为世界上很多小额贷款银行提供支持和合作，这其中很多是自负盈亏的银行，比如格莱珉信托基金(Grameen Trust)，在哥斯达黎加、危地马拉、墨西哥、印度、土耳其、赞比亚等国的还款率都非常高。我们最好的项目在纽约，还款率为99.6%，比孟加拉还高。这是体系的功劳，它包括所有你能看到的格莱珉银行的基本特征，比如小组制度、偿还制度、生产性贷款等。我们只是建立体系，保证体系自我运行良好，这样我们的还款率就很高。我们的客户是没有担保的，担保由银行负责。媒体宣传给人们造成错误的印象：“哦，他们有小组，还款率高是因为小组成员互相担保。”事实上，我们的客户没有担保。每一个人只对自己的贷款负责；其他人只是支持者，意思是，当你有困难的时候，他们会作为一个小组帮助你，就像朋友那样。你的朋友怎么样帮你，他们就怎么样帮你渡过难关。可是，并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银行可以请求代为支付的担保人。我们的还款率高是因为我们设计的体系本身是鼓励人们还款的。

　　Mohamed Yunus, Professor of speech at Beijing University

　　Abstract: the Grameen Bank ( Grameen Bank ), the 2006 Nobel Peace Prize founder Nabel, Beijing University professor emeritus Mohamed Yunus on March 13, 2009 in Beijing University speeches, lectures by the Beijing University School of economics Sun Qixiang vice president presided over the deputy secretary, Beijing University professor Wu Zhipan words of welcome.

　　Dear headmaster, fellow students, ladies, gentlemen:

　　Good morning. Very pleased to be able to return to the north. Peking University awarded honorary professor, to be worthy of the name, I think I should appear occasionally, to you, to share with you my everything, and give you a brief outline of my work, I tell you the latest trends. This report is very important, because we are in a serious crisis -- financial crisis. In China you can feel the crisis brought some impact, but in many countries, this is a disaster. Economic shrinking; people unemployment; unemployment are increasing every day, but we do not know when that will be the end of. Although the television and newspapers every day to discuss the financial crisis, but this is very misleading, and not all financial crisis crisis. It is all just crisis in one, just because it is extremely urgent, we postponed the attention to other crisis.

　　2008 is the year of financial crisis. Prior to this, the whole world is busy on another crisis: the food crisis. According to its own law of development once again sweeping across the world. Many governments in the crisis nearly collapsed -- in fact, it has two government collapse under the weight of the food crisis. Food crisis did not end, it just out of our field of vision. It is developing continuously, the future will be worse. 2008 was also the year in Retrospect: energy crisis, oil prices, beyond our expectations: $150. Now, although the reduced oil prices, but the crisis has not eliminated -- the same food crisis, it no longer is our focus.

　　Another impending crisis is the crisis of environment : the environment is deteriorating. The world has become dangerous, safety and comfort standard lower than in the past, but also go from bad to worse. This is not a game, with Bangladesh, our worries. Bangladesh is the deterioration of the environment under the be the first to bear the brunt of the victim. A lot of people to discuss global warming, sea level rise only in the mind to imagine the scene took place, the people have a personal feeling. Imagine, as only a few metres above sea level in the plains states, Bangladesh in 1/5 of the land is higher than at sea level so little -- less than one metre, many beach only by half a metre. The land and ocean is almost at the same level. In this environment, Bangladesh easily in the sea level rises into the sea. Now, the sea level in the every year 5 to 8 mm in the rate of rise. From 5 to 8 mm, might not sound like much, but the rising sea levels make the figures become key. Sea level rise not only destroyed the submerged land, but also disrupted the ecosystem: saline into the land, crop can grow in fields. Bangladesh is a small fight for every inch of land, land of one hundred and forty-five thousand square kilometer is raising one hundred and fifty million. Such a high population density, we must provide for oneself, but facing the food crisis and global warming double challenge, people's life difficult to continue. Therefore, when we talk about global warming, it is not far-fetched fantasy, but today we should face the problem.

　　The crisis in 2008 at the same time, until now. Bad, but I want to emphasis on the other side of the crisis. I said this is we should be faced and experienced the most severe crisis. But I also said, this also gives us the most rare opportunity. This point cannot be ignored. The world in the fall, this is our chance, because only then can we have the opportunity to correct way to rebuild it. When the system runs normally, no one wants to change. If you aim high to undertake reform, there are those who would say:" Oh, come on, stop, this is not good for you, don't change it." And now, nobody will say so, because everybody is very depressed, very worried. When people began to listen to, because no matter what you believe, this belief is shaken. They no longer stubbornly insist on their own ideas. On the surface, you will see people speak closely reasoned and well argued:" well, we are in progress, everything will be fine." But deep in their hearts, had already lost the confidence. So if you have any good ideas, so it now put them on the table. We want to put all ideas together, to build our system -- a crisis system, no environmental crisis, food crisis, energy crisis and the financial crisis in the system. We can do it.

　　These crises are caused by human. If a thing occurs because another thing happened somewhere, it belongs to the natural law, but the environmental crisis is not so. It is not natural, we made it. If something is created by us, then we would be able to destroy it. Now is the time for decision. We want to make all decisions are put into practice, the eradication of this his annoyance. It was redesigned, reconsider, to build a new system. So, when we returned to normal, will return to a new state, rather than the old is not suitable for normal. If we don't do it, will be one of the biggest mistakes. In the reconstruction of the system we want, I put forward some ideas, as my own little contribution. These ideas are derived from the work we have done, in Bangladesh's career and worldwide spread ideas. Everybody seems to be willing to see in these ideas under the guidance of the development. These ideas is not from the university library or anywhere else. They are some personal experience, but is associated with university. It all started when I in Bangladesh's Chittagong university period, I want to know why and campus are only tens of meters in the village, people's life can be so hard. My colleagues and I lift the Philippine Professor -- he is present today, we came to the nearby village, want to know we can do -- for the villagers to do some things we do everything in one's power, wasn't a grand event, we regard it as a kind of individual benefit, is a kind of instinctive behavior, while the non political behavior.

　　We will do, and success. This makes the poorest to borrow money no longer usurer. Because so little money, usury completely in control of the impoverished life, become their slave. This situation should not occur, is also very good, so I'm involved, with my own money lent to others, only to be the poorest liberated from the usurer. I had very little money, $27, to the 42 person. This brings me to cheer for the after story made bedding. I want to do something more. Then I came to the bank for loans for the poor. But the bank refused to lend them, that the poor do not have credit. But I was successful, the poor pay, this created a new vocabulary: "small credit ( microcredit )". This is a dictionary is not words, but accurate description of our work: for poor women need not mortgage, loans, unsecured, without the need for lawyers. Fortunately, we were successful. Now, bankers and asked me:" Professor, you put the money to the poor, even the IOU don't make, night sleep?" I said:" I sleep well, no problem at all, because I know it can recover the money. But you have a problem, you big banks have the question. You only loans to the rich people, the rich company, but you are not to lend money. So the banks are closed down. You should sleep, you probably already asleep, your work is not stable!" They feel a mortgage, a lawyer should be safe, really funny. Financial crisis, they were not safe.

　　Nowadays, microfinance development in the world. No matter where, reimbursement rate has remained at one hundred percent, or percent Jiushibajiu. When asked again, who has the credit, rich or poor? The fact proves, this answer is the same as in 1976 the answer I get is very different. This is what we should build system. Considering that before I mentioned all of the crisis, I want to ask, is it right? We should redesign the financial system? Do we want to continue to use the old system has collapsed? Facts have proved that the old system how tenuous. In our reconstruction system, must establish a strong inclusive system, so it is firm, do not bring anyone shut sb. The existing financial system to poor loans, which precludes the world 2 / 3. This is the kind of financial system?! Over the years we have proved that you can lend money to anyone, even in the present crisis, still can. We choose the lending to the poorest women, in the amount of their control range. They rule very well: they not only changed my life, but also changed the family especially children's lives. The fact proved that small again, stimulate their potential, so that they have changed the social appearance. We established in Bangladesh Grameen Bank, from a village, start at about $27, has now become a national bank. Grameen borrowers have. Those who want to apply for loans from banks in poor women are the bank owner.

　　Each month we lend out $about ten million, reclaim rate is high. And because of the increasing demand, the loan amount is also more and more high. A lot of people say: "may the lender is not your imagination so poor, not your intention to help the poor people." I said:" well, what we do. We are only concerned with the beggar, begging from door to door is the living people." In my opinion, a person is likely to be worse than the beggar is poor, the beggar is the poorest class. Four years ago, we started to pay attention to the beggar. We talk to them, tell them, begging from door to door, can take some goods, such as cookies, candy, toys and other. They knocked at the door, can not only for money or beg food to subsist, also can say:" look, I brought some things, you want to get this from me something?" So you give someone the power of choice, or they will buy anything, either free to give you something. The beggars approve of our idea. Nowadays, our project has more than one hundred thousand beggars. Ten thousand of them more than 5000 has completely no longer beg, because they become successful door-to-door salesman. The rest of the tens of thousands of also became an amateur beggars, sometimes they sell, sometimes begging, because they already know what people for marketing, which was suitable for beg. So, they pass not worth mentioning the little money he changed his life. We use the form of loans to give them the money, telling them it is small loan, they must be paid. They work hard, to guarantee to return money. If we give them money to charity form, they will think that is white to spend money, after the next month will ask:" give me a little of it, I would." They are still a beggar. We will be the money as a loan, brings them a liability. They want to change their lives, so we continue to fit their lifestyle issued in the form of small loan.

　　We encourage the borrower will not much amount to our bank savings deposit. The Grameen Bank all customers have a savings account. When we talk about microfinance, we often talk of loans to them, but do not pay attention to this is a saving process. As long as each Zhou Cun a little money, will soon be little and bit by bit. Our monthly loan $about ten million from all customer savings, including 67% from the borrower 's own. It is not money, but a huge amount of money, and still continues to grow. We also set up a pension fund, so poor people do not have to worry about the old no one to support. The poor have established their own pension fund. Pension fund is the first for those with jobs in a company or the government to work in the design. Poor never pension funds, which kind of pension funds are not. They still want to work in their later years of life, and they are worried about the old who to rely on to take care of. This is a common problem, solve together is not easy. We think," why don't we set up for them a pension fund? Use their own power to set up the fund." This is a savings account. We provide them open account, requiring them to be a little bit of money in the fund, and give them very handsomely. Every week to save a little, after ten years regardless of how much money the bank deposit, will pay the corresponding cost profit. The poor man is a inspire people. So the Grameen Bank of every customer are growing fund, after ten years of this, she can get a lot of money. If she put the money into an account, she was able to get another sum of income. She has a steady income, the rest of your life to have safeguard, do not have to worry about.

　　We also introduced an insurance program. As a result, the Grameen Bank of every customer on Insurance: life insurance, credit insurance. Loan insurance is a very good mechanism. If the borrower died suddenly, whether she still owes the bank money, were cancel once for all, without having to repay her family. Poor women like this insurance, they asked if we could bring their husbands are included. We just about, say, OK, you can. This means the wife to borrow money, conduct business, but if the husband dies suddenly, whether his wife owes the bank money without pay, because her family is the important member in the died, her life difficult. Now the poor women are satisfied: if the husband dies, no repayment; if he died, also need not owing on the loan. This small insurance plan management of all, cooperation with the Bank of good.

　　We also have medical insurance. Health is a very important problem, especially for the rural poor. The state government for most of the rural areas of the people to provide medical insurance, but the poor man is not insured. Insurance not to them on the fat end. So the poor man was left, what medical insurance are not. Private medical insurance is busy with the protection of the rich, not to the poor insurance. So the poor man has no public health insurance, no private health insurance. We are to set up the poor medical insurance. We set up medical insurance, set up a clinic. We are now committed to the establishment of a national health insurance, this is our new exploration on social enterprise, below I explain why called social enterprise.

　　We do everything has changed people's life. In the Grameen Bank we encourage children to go to school, and managed to bring them to school. We accept the higher education student loan, every Grameen Bank customers to children, whether they are to go to university or college, is a medical or engineering, the Grameen Bank offers every student aid. Tens of thousands of parents born poor, illiterate students to receive higher education. The Grameen Bank existing nearly eight million customers in the family, out of the higher education of a new generation.

　　Countless facts prove, even a very small chance, can also help a family out of poverty. However, loans and other financial services does not open to them. We must try various devices to provide this service. In thirty-two years of efforts,